游戚九

地球上最后一位EMO人类。

【终将】还有七十八天

侑灯侑。

搜索水瓶座最适合十大职业居然有占星学家

然后去玩了玩塔罗牌——就有了这样的一篇。

人类科幻塔罗玄学魔法胡扯相关XDD

看完后可以品品出现在本文里的几张牌的解读。

有些是按个人理解的,不要见怪。

因为地区限制居然墙了我LOFTER...

全文略长,评论区里有彩蛋!











还有七十八天

无人知我真名,我已寄之风中。












每个地球人都有的独特闹钟开始响了起来:距离地球灭亡时间还有两年零四十八天,上午七点三十分。



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小糸侑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变成了宇宙空间里的尘埃。可是臂弯上的温热触感让她立刻清醒过来,家里还有一位孩子,准确的来说,是不久后的未婚妻。



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在某天,七海灯子的全部倒退回到属于她的五岁那年。

 

 

 

 

这还是比较正常的事情。自从上次堂岛卓被财政部的同学们用塔罗牌预兆恋情发生,结果在三分钟后,日向朱里就同意了被拖延长达三个月的求婚,堂岛卓激动得当即变成了一张正立着的恋人塔罗牌形。好在槙圣司精通‘应激性状态’这一学说,立刻把那张纸牌扔进冰水里泡了三个小时,堂岛卓才晕晕乎乎地打着牙战醒了过来。

 

 

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几乎每个人都时常会变成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像是魔法使者向人类撒了一大片的咒语似的。现在这已经在人类哲学历史上有了学派;唯心主义重新崛起,声称人类思维决定存在方式,唯物主义者又保持老一套的说法与之相持不下。神学界人士认为这是属于创世说的《变形论》。作为权威的生物医学认定是因为气候持续变暖的关系改造了人类机体构造,当外界环境影响到自身生存时就会进入到‘应激性状态’这一时期——变成小猫(佐伯沙弥香)、一片枯叶(叶历)或者是篮球(日向朱里),还有可能模仿外界的一件物品,比如说一支香烟(儿玉都)甚至是身处于虚拟立体投影的一颗白矮星(小糸怜)。



‘应激性状态’可以大致分为两类:退化和变形。退化是极为简单而幸运的新型状态,比如一个六十岁的老人退化成十六岁的少年;可惜在这个时代,作为主流的还是变形,变形又分为第二物种变形和非生命体变形——



然而这次的突发事件不像是前几个所说的那么棘手,而仅仅进入到了退化状态。从一个二十七岁的成年女士变成了五岁小家伙,起码还可以呼吸,还可以用嘴巴讲话,甚至还可以活动手臂去给心爱的人一个拥抱。

 

 

所以小糸侑对于返老还童这件事情简直庆幸得不行。一方面是因为小孩子很好养活,不像是花花草草或者是物件那样难以管理,叶历上次变成了一片枯叶,她和日向朱里急得上蹿下跳,直到把它埋入土里进入春天,当事人才疲惫不堪地拍了拍身上的土钻了出来;另外一方面也是不用担心持续时间,而现在无法具体计算出来这个数值,有时两三秒就会过去,有时甚至是一辈子都没法变回来,不过现在已经成立这一门医学研究,发现外界刺激或许会对时间数值上有所影响。

 

 

然而从在小糸侑被好心的邻居用电话叫回来之后,到三个月后的现在都没有任何改变。不过在最开始,她几乎是边抬脚勾开鞋带边一蹦一跳着冲进了房间去查看情况,但小前辈只是慵懒地拉了拉身上变得相对宽大的恤衫翻了个身,看上去像是还在午睡一样。小糸侑一下子闭住了嘴巴,连呼吸到一半的空气都被咽了下去,她将球鞋踢到门外,踮着脚尖走到床边去看着变形后的七海灯子。

 

 

她只在搬家时偷偷看过前辈家里以前的合照,长姐的照片被别有用心地裁剪下来,只留下那个对于黑漆漆的镜头充满好奇与轻微恐惧的次女,黑色及肩短发,有的是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有的则是抓住裙角躲在长姐身后。但是头一次面对活生生的小前辈——

 

 

还是黑色长发,像是黑羊皮毛毯一样覆盖在了她新的小身体上,短而细的眉毛被自然而然的舒缓放平,脸上还挂着不自知的微笑,指不定又在梦中看见了爱人的裸体呢。皮肤依旧是白皙柔软的,可能是因为身体大小变得不一样,原先在小糸侑眼中最为诱人的肌肤现在却是苍白脆弱的,平白无故抓紧了她孱弱的一颗心脏。差不多刚好一米的样子,小糸侑好奇的弯下腰用小臂比了比,一双小手感知到熟悉的气息立刻抱了过来,小孩子往这里蹭了蹭,像是就要醒了。

 

 

其实在前几天,七海灯子就已经能预知到自己将会进入到人类的应激性状态。她浑身发软就像是南极大陆上最后一块冰一样,疲乏得都没有力气去向小糸侑索吻,于是这几日她都几乎像是一块小牛肉瘫倒在煎盘似的大床上,小糸侑从变形医学研究所回来后她就又睡着了,半夜才会悠悠转醒像只不怕生人的野猫一样舔着爱人的鼻尖和嘴唇。小糸侑一度以为前辈会变成猫犬一类的。

 

 

这不是前辈第一次经历变化状态了。七海灯子的母亲告诉过她,第一次是在七海澪变成一只麋鹿可却因为心智被同化而抑郁痛苦去世的时候,在葬礼当天,她的妹妹也变成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麋鹿,持续了好几周,这在当时算是很久了——这还真是变形历史上的稀奇事件。

 

 

如果说前者是因为重大打击才引发的变形,那么后者或许是因为极度喜悦才出现的身体退化:小糸侑终于肯答应下来七海灯子的求婚,原本是定在今天,两个人是要去民事部做这件事情,若不是前辈的突发事件,小糸侑可能要被冠以七海为姓了。

 

 

“好热......”当事人伸出短短的小手臂尽力环住小糸侑的脖颈,尽管后者还无比体贴的低下了头,但身体最终还是软弱无力地倒了回去。

 

 

小糸侑温柔地将小家伙从床上抱了起来,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对方的额头:“七海学姐,你还好吗?现在你退化成了一个小孩子——像是十年前完结的那个侦探主题的动画片似的,连毒药都没有吃就从大人变成了小孩子哦。”

 

 

“什、什么——?!”

 

 

七海灯子还没有大声叫出来,又细又软的童声已经率先出卖了她。身上的衣服就如同暴风雪一样把她的小身体盖了下去。小糸侑急忙伸手去解救小前辈,让她从海洋馆买的纪念恤衫领口处将脑袋冒出来,肯定就是在睡着的时候来了一场神不知鬼不觉的变形——小糸侑有点惋惜,变形医学研究所对于在意识清醒时的变形过程还不具备成熟的判断,不过她还是一边轻叹着一边伸手把床单尽数拨开,凌乱的黑发和惶恐而兴奋的面孔,她再伸出手把宽大的衣服往下压,如同雏鸟的新生躯体完全展现了出来。

 

 

“小小一只的学姐好可爱诶。”小糸侑笑得倒在了那堆散乱的被单上,“真是难以想象学姐怎么从这样变成了一副很麻烦的坏女人样子。”

 

 

小家伙站在床上几乎与坐在床上的小糸侑是一样高的。她有些难为情地将脑袋埋进小糸侑的腹窝处,对方则坏心眼地用手指敲了敲她的小脑袋。七海灯子还是不可置信地把自己的手和小糸侑突然增大好几圈的手掌放在一起,她分明记得自己昨天还可以用掌心整个包住小糸侑的手。

 

 

可是这明显差距的身高,到自己颈处的深褐色木质桌柜,只要稍微转头就能看见落地镜里面的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家伙。昨天别人会认为她还是小糸侑的伴侣,现在自己出门,说不准他们会吃惊地断定这个小家伙就是七海灯子的私生女。

 

 

“那、那我们现在还能不能......”七海灯子想起来正事,一下子跳到小糸侑的身上,双手搭在她的两肩,恤衫从窄而瘦的肩头上滑落了下来,“侑已经答应我的嘛!!”

 

 

该说这孩子性是以前就有的呢,还是现在因为这副孩子模样反而更加深了呢?

 

 

“嗯——当然是不可能的呀,因为,我、才、不、要——和一个小孩子拍婚证照。”

 

 

小糸侑把这孩子搂到自己的臂弯里,说实话,她在心底里并不有多想去结婚,要不是前辈总是一副苦相再拿着价值不菲的礼物来央求自己,要是自己再不答应的话,说不定前辈下次就会把那颗在五十光年以外的钻石‘露西’的矮星都捧到自己面前来。

 

 

但是千万别怀疑她对前辈的爱,就算后者已经成功移民到火星,那么小糸侑也不介意每次坐上几年的飞船去换来和恋人的五分钟见面时间。只是她觉得哪里不太妥当——很不安心的一次婚姻——她能感觉到,还是有什么东西没放下来,却吊住她的喉咙直叫人说不出来。

 

 

小糸侑细心温柔地把合身的超小件白色衬衫套在七海灯子的身上,对方好像是在生气,不去和自己对视,也从来不说一个字,只是鼓鼓嘴巴又用小拳头在大人的腰侧压了压。全然没看见似的,小糸侑抱住这孩子,将最后一颗纽扣系好,再在领口处打了一个可以活动的风琴皱领结,黑色及膝裙,可是小七海的腰肢未免过于纤细了,小糸侑只好又给她系上一根皮质腰带。

 

 

“生气啦?”

 

 

七海灯子坐在小糸侑的臂弯里,靠在她的肩膀上。又时不时地把对方胸口前的纽扣反复拨开又系回来,可还是一句话都不和她说,活脱脱地就是个和大人赌气的小家伙。

 

 

小糸侑用手指刮了刮孩子的鼻尖,小七海却张张嘴,龇牙咧嘴地直接咬了上去,可并没有很痛的感觉。

 

 

倒是让她想起来一年前的佐伯前辈。佐伯沙弥香那会儿还是只几乎全身雪白,只有脊背处有一圈褐色毛的小猫,眼睛也变深成漂亮高贵的碧绿色。小糸侑收到七海灯子的求助讯息赶到现场时,一位受害者正趴在地上对着黑漆漆的床缝找自己的挚友;可是佐伯沙弥香正优雅地站立在酒柜上舔着自己粉嘟嘟的肉爪,看到门口的小糸侑的时候却像是被烧着了尾巴一样,‘噢’‘噢’地叫了起来。

 

 

好在小糸侑迅速接住了从高处掉落下来的小猫,才不至于让佐伯沙弥香变回人形的时候腿骨或者是小臂骨折。七海灯子也立刻凑了过来——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猫派。当她们尝试用手掌抚摸佐伯沙弥香毛茸茸的脊背时,小猫警觉地竖起毛,弓着身子晃了晃爪子,可是七海灯子依旧固执地伸出魔爪来,结果在两人一猫跳脱的时候,小糸侑被挠了一下子,光荣牺牲了:因为爪子上的变形基因,被感染成一只通体浅黄的小羊羔,平白让七海灯子乐得不行。

 

 

小猫佐伯沙弥香还为此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它以为自己就算不是一只高贵端庄的美洲贵族狮,好歹也得是只中国东北的白色幼虎,起码是可以把身旁的小羊羔欺负得欲哭无泪才好;但小羊羔没几日就被槙圣司清除了身上多余的小羊基因,它却活见了鬼!!佐伯沙弥香作为一只高贵的猫科生物足足在冰冷的猫窝里睡了两个月,其中还不知道惨遭七海灯子多少毒手。

 

 

“我们得告诉佐伯学姐。”

 

 

自打佐伯沙弥香变回来以后,出于小糸侑在羊羔形时驮过佐伯小猫上街的感激之情,夹杂着情敌之间的冰碴终于建立起极不稳定的友情。其实也是,佐伯沙弥香与七海灯子老早就在相识相知,却抵不过一个凭空而降的后辈;小糸侑却因此迎来人生中第一场变形:就在七海灯子冲上来向她告白的当天夜晚,而且确实是凭空而降的。

 

 

小糸侑躺在床上因为那句告白夜不能寐的时候,意识模糊的她以为自己终于进入了梦乡,却万万没想到迎接自己却是一场变形:她从窗户中飘了出去,变成了漂浮在学校附近天空中一片手掌大小的云,直到冬天来临时,在这颗星球上的最后一场淡雪中,才迷迷糊糊地化作雪片滚落到七海灯子的怀抱里,当时据她所说还穿着一件短袖睡衣。

 

 

这在第四届人类变形生物历史赏鉴大会中被评为“最为浪漫的变形”。不过小糸侑没告诉七海灯子这件事。

 

 

“侑是不是很不愿意和我结婚......”

 

 

小七海可怜兮兮地扒着小糸侑的袖口,力度很小,却带着小糸侑没法拒绝的恳求意味。这孩子终于别扭地开口讲了一句话。

 

 

“怎么会呢?”

 

 

小糸侑看着七海灯子,任由她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吻着,而后她又补了一句:

 

 

“等你不是这个样子的时候,我们就去结婚。”

 

 

小七海这才鼻子一翘:“没准就是几周后呢。”

 

 

“学姐都说是没准了,所以我才不要把我的后半生交给一个小孩子的手里。”

 

 

这是七海灯子第二次经历这种事情了。上一次伴随着她不想面对的痛苦记忆所以在那时的变形无异于逃避,可这次却恰恰相反,带着新婚甜蜜的喜悦从而变得更贴合本性起来——就当是自己在婚前的一次小度假吧。

 

 

孩子的身形没有限制她的任何行动和意识,反而让她在小糸侑面前的撒娇优势更强大了一些。小七海毫不顾忌地在小糸侑的锁骨上滚了一圈,用又细又软的声音叫她的名字。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躺在公寓里,七海灯子不愿意被小糸侑抱着出门,后者只好作出妥协。

 

 

可是小糸侑搂着前辈的小身躯一时间犯了难。不是她不知道该如何照顾这孩子,小糸怜的女儿——那孩子的前六年都是小糸侑参与了照顾。只是这可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女孩,而是她的前辈,更是她将要登记入册的结婚对象。

 

 

七海小家伙靠在了小糸侑紧实的腰腹上,因为后者常常打垒球比赛,腰腹上的线条流畅既优美。小糸侑看到那张温软可爱的孩子面孔,忍住自己想要把小前辈搂在怀里像是揉团子一样揉来揉去的想法,可是那种属于小孩子身上的乳香味道差点儿就让小糸侑变成一只专门吃小孩的恶魔。

 

 

会不会是自己在结婚前已经自动进入了家庭主妇的母性时代了吧?

 

 

小糸侑哭笑不得的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小七海的面颊。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在思来想去之间,小糸侑还是到厨房以泡红茶为由给槙圣司悄悄打了一个电话。但如果是让前辈泡在冰水里泡上几个小时这种烂方法,小糸侑可能更愿意把小七海重新养一遍。

 

 

“小糸同学是说学姐的这次退化变回了小孩子?”槙圣司的立体投影风度翩翩地悬浮在空中,还可以看见他身后各色各异的植物和生物,小糸侑猜那是新的人类变形。他自己也指了指那些古怪的物品,又笑着说:“那你还真是幸运呢。”

 

 

“哪里算得上什么幸运啦——原本说好在今天去民事部登记的,现在婚前就养了个小孩子,如果让我姐姐知道还不得杀了我。”

 

 

“哦哦——是要结婚了?”槙圣司立刻兴奋。

 

 

小声抱怨:“是,不过还没呢,这可能是这次退化所谓的唯一幸运所在了。”

 

 

“怎么可能呢。”槙圣司的笑意通过浅蓝色的立体影像都传递了过来,“因为退化而打扰到婚期这件事情还确实是很让人苦恼呀,变成了小孩子是很不容易丢失原有基本人格的,所以只要像从前一样对待七海学姐应该就够了吧。”

 

 

“哪有这么容易嘛。单不说我,恐怕佐伯学姐和外面一干的七海派追求者都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七海学姐。”

——更别提我都没法像以前那样了。

 

 

“不过小糸同学也是变形医学的高材生,为什么会突然来问我这些小事情?”

 

 

“我们默认退化这种‘应激性状态’是可以保持心智完整的对吧?”

 

 

槙圣司思索片刻:“是这样的没错,退化要比变形好料理多了——”

 

 

“那么变形就会更容易被同化吗?”小糸侑突然说了一句。

 

 

“小糸同学也不要太紧张了,佐伯学姐可是已经在推特上称今天要施展一个伟大的复仇计划呢。”槙圣司乐观地换了一个话题,又抛回到小糸侑的身上:“说不准小糸同学这几日也会迎来新样子呢。”

 

 

“猫猫女士还真是能记仇诶。”

 

 

小糸侑叹着气挂了电话。往深褐色的茶汁里倒了些牛奶,自己又喝了小半盒,再往茶杯里加了两块方糖。这也怪不得佐伯前辈的气量有多狭小,毕竟作为在英国贵族制度里比伯爵还高了一个位阶的贵族小姐,对于七海灯子是如何用逗猫棒和猫薄荷这种猫之毒品来逗弄自己这件事情,换作是谁都会一直耿耿于怀的吧,听说还害得佐伯沙弥香在结束猫形状态后在公路上行驶被添了好几笔哈草记录。

 

 

她端着一杯红茶奶走了出去,缩小成小孩子的前辈正安安静静地抱着膝盖坐在圣诞色的软垫上,面前铺满了几十张花色不同的占卜牌,小糸侑注意到有一张背扣着的小阿卡那的纸牌被单独拿了出来——七海灯子平常很笃信这个,换作是大人面孔的前辈真的是无法想象那张令人迷醉的端庄面容在私生活里居然是这样的;相反,如果是小孩子的七海灯子,倒还看不出一点违和感。

 

 

“说不定我现在随便抓一张塔罗牌都是倒立着的力量(经不起诱惑)。”小糸侑压抑住自己想要捏这孩子的脸,在胸腔里吸了吸气,把红茶奶放在小家伙的面前:

 

 

“我突然想起来叶同学曾经给我们编撰的《变形记》,就是以我们为原型,想象我们各自的应激性状态会是什么样子的,学姐还记得吗?”

 

 

“那好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小糸侑坐在软沙发垫上,靠着墙屈起膝盖;小七海则很自觉地顺着她的身体往上爬了去,钻进了小糸侑的怀里,陷在用肢体织就而成的天罗地网,她相对于前几个小时变得安静下来。

 

 

在叶历还没有成为名声响彻全世界的大作家之前,她的那种倾泻在笔尖上的看人如枪穿的超能力已经显现了出来。比如她曾经臆想过日向朱里的新型状态会变成一颗塞满了棉花而没有充气的篮球,于是真的发生在堂岛卓向当事人表白的那个晚上,一点都不硬邦邦的皮质篮球;还有佐伯沙弥香,叶历断定这位强大而知性的前辈是一只优雅的猫性贵族,在一年前就证实了这个观点。

 

 

在小糸侑这一关上稍微出现了偏差,她并没有像是叶历所描述的变成一滴水融入溪流里,唯一一次是被七海灯子的告白吓成了天上一块云;而七海灯子也没有变成叶历文字中所写的失去记忆的少女,现在这个孩子正乖巧地缩在小糸侑怀里听她讲着故事呢。

 

 

果真是新型形态,和往常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她们两个如今已经二十七岁了,小糸侑在变形医学研究所里做一名医生,虽然在这个行业里比较年轻但见过不下千种的新模样,退化的这一类她不是没见过,但是她还是有些担心——

 

 

根据‘应激性状态’复原时间的登记表,退化是心智完整并且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复原率;复原率在退化以下的就是变形,第二物种类的变形(除了人类以外的生命体)是心智较为完整,但有些因为喂养不当导致死亡,或者是思维退化无法恢复,所以复原率没有那么高;唯一特殊的非生命体变形就是没有生命,仅仅是粒子物体而已,这样的物件一般心智迟钝,但外界感知性强,复原概率波动性极大。

 

 

没什么好担心的。小糸侑注意到手机上蹦出来的文字,她将手放在七海灯子的小肚子上,轻轻揉了揉,对方往她的脖颈处印了一个嘴唇表示回应,转而又困倦不堪地缩成一小团。

 

 

“刚刚适应下来一定很累吧?”小糸侑温柔地抱着这孩子进了卧室,弯腰把她轻柔地推进被窝里,却被七海灯子拉住了衣服前襟,她又只好撒了个谎,哄道:“我去便利店买一点蒸馏水,但是我会等学姐睡着后再出去的。”

 

 

小小只的七海灯子翘了翘嘴唇,揽住她接了一个吻才乖乖躺回去。

 

 

过了十分钟,小糸侑再去看那孩子的情况,眉毛轻轻皱着,嘴角被抿成一条线:真的是睡着了。

 

 

呀呀,真是可爱的孩子。小糸侑撩起黑色的长发丝,终于起身走出卧室,在餐桌上放了一些食物和饮料,就转身向房门走去,路过那张被反扣着的小阿卡那纸牌。

 

 

 

 

 

 

“退化真是很普通啊。”佐伯沙弥香的失望不加掩饰地表露了出来,她用高跟鞋轻轻敲着地板,“我还以为灯子会变成一颗宝石或者是一只飞禽类的动物。”

 

 

佐伯沙弥香坐在一家咖啡馆里,回想起当初那种迫不得已丢失优雅包袱去向猫薄荷靠近的样子,她的额头都在发麻。

 

 

“我不清楚七海学姐的孩提时代是怎么样的性格,”小糸侑撑着额头无奈地打着圆场,“毕竟进入到新时期的人类多多少少会被形体意识所影响的吧,比如佐伯学姐的猫形时期,对七海学姐都很冷漠诶。”

 

 

一声轻哼:“心理学上关于形体意识的新概念可不是这样的,而是为了缓冲第一意识所处的情绪起伏谷时期与主观性格转型的矛盾——我那时候正打算放弃单相思,猫的天性使然。”

 

 

“那七海学姐要缓冲什么样的矛盾呢?”

 

 

佐伯沙弥香用手托着半边脸颊,她耸耸肩,轻飘飘地说:“那谁知道呀,灯子的矛盾向来很多吧?”

 

 

因为自己的潜意识再逃避要结婚这个事情吗?所以学姐选择用这种方式来逃避。小糸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出来这个念头的,当即就排除了,毕竟自己也想逃避,却没有迎来第二次的应激变形。

 

 

“要说灯子小时候的样子嘛......”前辈用手指在小臂上画着圈圈,似乎有些迟疑的样子,但还是开口说了出来:“很安静,会拒绝社交类的需要张嘴和别人说话的活动——别看灯子现在,你就对应着现在的个性往相反的地方想就对了。”

 

 

七海灯子如今已经是一名相当出色的理科研究学者,有时候会和政府合作,且不说才华能不能填满地球到太阳之间的距离,单说外貌和性格这一点上也足以压倒过任何一位女性——漂亮坚毅与英气温柔的结合气质,塔罗牌这股经久不衰的流行风气就是因为七海灯子,只是有一次发推特不小心露出来一角塔罗牌的花色,何况她已经蝉联多年远见东大学城最理想伴侣排行榜第一名,身为第十九名的小糸侑偶尔也会有梦幻的感觉——

 

 

小糸侑若有所思:“除了最初那一小段时间,之后学姐确实很安静诶。”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这可能不是退化,而是实打实的第二生命体变形,作为医生应该知道要对症下药吧。”

 

 

“前辈的长姐?”

 

 

佐伯沙弥香立刻反驳:“现代医学可以发达到死而复生了吗?如果想要七海澪来让灯子束手就擒的话,我劝你还不如买七十八套塔罗牌,然后凑成七十八张一模一样的星星(希望)。”

 

 

小糸侑的脑袋有些发晕,她有些吃力地挤出了几句话:“可是我只知道这些了,连七海学姐都有逃避结婚的想法,更不要说我了。诶呀——要不然我还是去买七十八套占卜牌吧。”

 

 

“逃避?”佐伯沙弥香立刻深藏起来自己脸上哭笑不得的神情,她用小银匙敲了敲白色的瓷杯,残余的两滴咖啡沿着边缘汇集在一起:“你怎么不认为灯子是在为结婚做准备啊?”

 


晚上六点,小糸侑才回到公寓里。

 


桌子上的食物和牛奶一点都没有动,七海小灯子还像是一块小牛肉一样躺着,只不过这次像是被煎焦了似的,肉体皱成了一团,埋在如同面粉一样苍白的床单里。小糸侑轻轻走过去,躺在了她的身边,然后立刻被人抱住了腰。

 

 

“做噩梦啦?”

 

 

小孩子闷闷地‘嗯’了一声。要比大人时候的前辈可爱多了好吗?!小糸侑没忍住,翻身拥住了这小家伙,七海灯子变小而软热的身躯像极了一个热水袋,沿着小糸侑的身体曲线一整个贴了上去。先不去深究这到底是退化还是变形,两者所产生的心理磨合力几乎可以是一颗小行星的重力了——

 

 

“那些是假的。”

 

 

小糸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语言这么苍白无力过,她用手指去抚摸小前辈的后颈,硬而细的骨节让她感觉到这次危机的来袭......还不如不答应前辈的求婚。

 

 

她把脑袋埋进七海灯子的颈窝处,原先的位置几乎是颠倒着的。然后听见了对方从喉咙深处里发出的均匀呼吸声。

 

 

伸手轻轻按下星云立体模拟投影的开关。小糸侑对于宇宙天体这一类的璀璨事物无比热爱,有一片红紫色还夹杂着点蓝色的星云缓慢地漂浮在她的指尖上,立刻浮现出代号:NGC2237(玫瑰星云)。偶尔她还会幻想,自己下一次的变形会变成哈雷彗星上的一块碎片,散落到马来西亚的白色海岸上,变成鹅卵石流进大海里,到了日本海再顺着一条溪流飘回到远见东大学城复原回来,说不定自己那会儿已经会断了不下四根胫骨。

 

 

还有那张被背扣住竖放的纸牌,小糸侑回来的时候想要悄悄地从左侧翻开看一下。但又想起七海灯子曾经神秘兮兮地告诫过她,乱动牌阵的话占卜结果会不灵的。


她最后忍了忍,闷头钻进房间里去了。


 

 

 

 

 

 

时下最流行的闹钟开始响了:距离地球灭亡时间还有两年零三十二天,上午七点三十分。

 

 

七海灯子趴在她的身上,短短的一双细眉毛还是被皱了起来。小糸侑用手穿过两具身体之间的缝隙,放在小孩子的肚子上揉了几下;这次小七海很快就晃了晃身体,她用鼻尖顶了顶小糸侑的颔角,眼神黏糊地像是过了期的胶水一样。



“早安啊,侑。”

 

 

“睡得怎么样?”

 

 

“唔啊——像是被人打晕了一样的沉呢。”

 

 

七海灯子压在小糸侑的胸口上,眼神逐渐清醒过来。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盯了足足有半分钟才能判断自己还是个小孩子,谈不上错过婚期就有多悲伤,她吸了吸鼻子,抱着小糸侑的脖子重新闭上了眼睛,温度从细嫩的指尖上穿透过小糸侑的皮肤里传递过来。

 

 

“槙同学帮我请假了喔,只给了我一份在家里就能完成的文书工作。”小糸侑哄着前辈蹬着小腿跳下了床,“学姐要不要出去玩?”

 

 

“侑还真是温柔呢——不过还是算了,说不定门口就有好几个拿着长枪大炮的鸭舌帽对着我这副小孩子样拍个不停。”七海灯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话,顿了顿,似乎觉得说了那么多字有些疲累,她又沉默下来。

 

 

小糸侑搂着小孩子的腰,把小前辈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戴着眼镜面对笔记本键盘熟练地敲了起来。偶尔还会停下来,去低下头回应七海灯子突然凑上来的吻;或者是打开游戏软件,和前辈来一场年代久远的双人闯关游戏。

 

 

要不然就是七海灯子抱着一台迷你平板窝在小糸侑的怀里干自己的事情,可能是在进行复杂深奥的数学建模,或者是看寓言之类的小说,再平常不过的就是摆弄那些占卜纸牌。七海灯子也会停下来看着小糸侑,眼神时常奇怪,像是看着世界上最美丽的艺术品又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小糸侑抬头对她微笑,却像是烫到对方的手指一样。

 

 

“不要看着我笑嘛......”

 

 

“诶?只许学姐像变态一样看着我,不许我露出一个礼貌的回礼微笑吗?”

 

 

“话是这么说啦...可是我不喜欢我在看着侑的时候侑也在看着我的视线。”

 

 

噢噢,被人躲避了。小糸侑抹了抹自己的额头,不再去为那些纸牌剐蹭声,书页翻动声所挂心着,可若是放在以前,她完全相信前辈有什么事情就会告诉自己;但是现在不同于往日,七海灯子的软弱和胆小统统被乘上了一个平方,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被她一个人全部揽了下来,有天大的心事也不会说,小糸侑想要问的时候,也算是用吻作为胶带封住了小糸侑的唇舌。

 

 

果然,即使变成像灰土一样微小的七海灯子,也依旧是如此狡猾。

 

 

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小糸侑关掉了笔记本,顺便伸出手指在小孩子的眉毛上抹了一道,七海灯子已经不自觉地带上惊慌失措,明明在以前就算是更过分的事情还会面不改色的。

 

 

孩子声:“干、干嘛啦!”

 

 

“我们要不要下个月去拍婚证照?”

 

 

或许这是让七海灯子在变形后唯一出门的机会。小糸侑垂头丧气地想,什么时候自己也需要把后半生幸福都押上去就换这位小家伙的一次上街。

 

 

“咦?侑明明昨天还在嫌弃我是个小孩子。”七海灯子卖乖似的蹭了过去,用小手掌贴在小糸侑的腰侧,有些难为情地说:“真的没问题吗?”

 

 

小糸侑暗暗在心底里讲了一句‘狡猾’,又轻描淡写地撑着下巴说:“要是有问题的话我干嘛还要和学姐结婚?”

 

 

是不能和小孩子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尤其是心怀鬼胎的小孩子。这样麻烦的人能让小糸侑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也是远见东大学城三大灵异事件了,剩下两件分别是七海灯子为什么会爱上小糸侑和小糸侑的六宗罪(没有暴怒,意指小糸侑从来不会生气)。

 

 

“谁知道学姐这样会持续多久?要是巡逻队天天看见我带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会以为我是吃小孩的坏蛋也说不定。”

 

 

“就因为这个吗?”七海小灯子又细又软的声音透露着强烈的不满。 

 

 

小糸侑急忙换了语气,谨慎地重新说了一遍:“当然主要是因为我想着要和学姐在这间房子里共度数不清的日夜里,虽然难说我们在地球因为发高烧灭亡之前会不会还在一起,但只要想想我的心情就要比学姐当初羞涩地向我告白求婚时还要兴奋呢。”

 

 

小糸侑慢吞吞着七海灯子的吻,在心里默然想着:果然狡猾的小孩子也得需要哄着。

 

 

“当然会了,我们下个月就立刻去拍婚证照。”七海灯子雀跃的神情像是刚刚经历过万圣节抱着满盆的糖果一样,“最爱侑了。”

 

 

在小糸侑也想要来一次告白的时候却被灵巧的小舌尖堵了回去。

 

 

她陷在沙发里被前辈不断交换着吻。干脆一直别让她说出来好了,就这样全部堵回去。小糸侑心想。

 

 

对于答应下来求婚这件事情,小糸侑觉得客观因素要大于主观情感。叶历和文学坛一位前辈有绯闻流出来,从签售会上的定情到两人跑去荷兰海(因为气候变暖,荷兰已经变成海下王国)结婚,盘踞了花边新闻最大头版好几个月;日向朱里也终于被纨绔专情的财政部少爷堂岛卓所打动,连续一个月乘坐豪华游轮在美国把各个篮球队转了个遍,小糸侑再见到她时,堂岛卓寸步不离地就像只小狗一样,嬉笑着为日向朱里系好一条明黄色肩带。

 

 

再加上槙圣司和佐伯沙弥香的煽风点火,小糸侑先是被七海灯子接到公寓里同居,然后每日被各种糖衣蜜弹的攻击,甜得她脊梁骨都软了下来。果然变成一片云都好过自己随风飘的烂性格。

 

 

可惜的是七海灯子不争气的身体,像是终于通关史上最难解密游戏后,手舞足蹈地碰到了游戏关机键,结果连存档都没有来得及存——给了小糸侑可以临时悔婚的缝隙。小羊羔用蹄子刨着柔软的土地,纠结地看着黑发那位可怜兮兮的目光,又看着那道充当出口的缝隙,最后还是撒开爪子顺从地退了回去。

 

 

小羊羔用鼻子吐了吐气,埋怨自己的羊毛脾气。小七海却开心地像是小雀鸟一样,不断啄着爱人的嘴唇,春天到了,鸟儿话也变多了起来:

 

 

“诶呀呀,我得让沙弥香去帮我添置好几件贴身的正装;和式风格还是欧式风格?还是和式好一点吧,不过欧式更浪漫一些——”

 

 

小七海正了正领口处的风琴皱领结,拉开椅子跳上去,坐在小糸侑的对面开始用午餐。小糸侑用小刀切开嫩肋排,用叉子指了指红茶奶和豆子。

 

 

“还是要自己事情自己做哦。佐伯学姐去英国参加王子的婚礼大典了,不然为什么她听到学姐你退化成一个小家伙的时候来也不来。”

 

 

小家伙悲鸣了一声,哀伤地用勺子舀了一大碗的豆子泡在红茶奶里面。金黄的奶油豆漂浮在浅褐色的奶茶上,七海灯子就着油光发亮的肋排肉一起吃了下去。

 

 

佐伯沙弥香原本是要来施展自己的复仇计划,但英国女王的邀请信件肯定要比一个小孩子重要得多。半个月后,在她风尘仆仆地从专机下来,坐上家族专车到达七海灯子的龟壳时,小糸侑正轻声哄着那位孩子穿上袜子再下地走动。

 

 

这是何等标准的家政工人。佐伯沙弥香扶着额头咳了一声,一年前的情景重新上演,小七海被吓了一大跳,立刻缩到小糸侑的臂弯里,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狗一样;小糸侑还在拎着一双条纹袜子,张大了嘴巴看着来客。

 

 

“佐伯学姐来得真及时呀。”小糸侑趁机给七海灯子裸露的一双小脚套上袜子,然后安抚地戳了戳她的面颊,“别见怪,毕竟是小孩子嘛……”

 

 

“噢,小灯子连我也不认识了吗?”佐伯沙弥香指了指自己,对着那个只在爱人怀抱里探出一个头的小家伙说着,又作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怨妇口气:“我们曾经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呢还,怎么这样转眼就不认人了。”

 

 

小孩子瓮声瓮气地:“沙弥香阿姨好凶凶——”

 


佐伯沙弥香哭笑不得,她伸出一只手指顶在小七海的鼻尖上,蹲下来与她平视:“灯子倒是把小孩子演绎得淋漓尽致,是不是还要听小糸同学给你讲童话故事才好?”



七海灯子难为情地把那本《勇敢金狮大战阴暗绿蛇》压在了小腿底下,抬手躲避佐伯沙弥香的报复。佐伯沙弥香却带了点儿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屏保闪过一只全身白色,脊背一圈褐色毛的猫咪。



“如果我把小灯子的照片发到推特上,你猜会不会五分钟后这里就被一大群追求者们定向爆破呢?”



“诶?!”小七海抗拒地挥了挥小手。



这种混账事情她曾经也对自己的好友做过,在佐伯沙弥香变成一只小猫时,七海灯子会叫小糸侑抱着猫咪拍各种各样的图片发到博客上,远见东大学城的同僚们都以为七海灯子和小糸侑这一对情侣养了只猫,再加上猫儿确实漂亮得打紧,七海灯子笑眯眯的抱着它和别人逗来逗去,小糸侑拦也拦不住。



“要是小糸同学变成了一只猫,灯子可是巴不得把它关在家里自己一个人玩呢。”



佐伯沙弥香现在想想还会气得打抖,她捏了捏那张孩子脸。



——可是七海灯子变小以后也太可爱了吧?!



佐伯沙弥香不顾她的反对,径自搂着小孩子高高抱了起来,七海灯子惨叫着想要回到小糸侑的怀抱里;可是后者蹲下来看着地上的塔罗牌,身子有些颤巍巍的,分明就是在低头窃笑!!小七海慌张地用拳头顶在佐伯沙弥香的肩膀上,神情不知所措。



“这段时间都是这样的吗?”佐伯沙弥香玩够了,就把小孩子塞回到小糸侑的臂弯里,“没去研究所里看看基因?头一次可是第二生命体变形,这次到底是退化还是别的什么,总要搞清楚才好。”



第一次算是遇到了巨大打击才进入应激性状态的,那次实在是特殊情况。小糸侑没有开口去触及那片属于七海灯子的沼泽,谁也不知道那只小麋鹿到底是走了出来还是永远地陷在了沼泽里。或许小糸侑也问过前辈心目中原本的新型形体是什么,七海灯子的回答平平淡淡,看不出来丝毫的异常:变成一块海滩上的石头。



难说这个想法跟小糸侑在某种程度上不谋而合。她也曾经觉得自己和前辈还是有相似之处的,可惜自己变成了一片随风而散的云,而前辈却是退化成小孩子的模样。可说应激性状态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也是错误,它能根据人类的意识思维作出量身定制的反应,但又不是主观唯心主义派的大胜利,如果哪天经历了痛失所爱的真实事件,说不定当场也会变成木质十字架什么的。



“就算是半年,那也是比较正常的时间啦。”



佐伯沙弥香走之后,小七海已经趴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卧室里堆满了几周后要拍婚证照的和服与正装,没法能想象彼时自己搂着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去拍照的样子,连工作人员那副惊愕警戒的神情都顾及不到。



那张小阿卡那纸牌还是静静地趴在那里,小糸侑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变小的爱人埋入了泥淖般的床垫里。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看上去相安无事地在地球灭亡之前共度了几周。一起从室外六十摄氏度以上的夏季进入到了室外四十摄氏度的秋季,小糸侑把家里重新翻整了一遍,带有尖角的家具都被厚厚地包了不下八层软垫,顺便预定了两年的地板暖气,防止小孩子赤脚在地上走动的时候着凉。



这几周内,小七海终于在佐伯阿姨、槙叔叔和堂岛叔叔的共同努力下,开始愿意迈出家门,不过也是乔装打扮后,黑色长发被盘在灰色呢绒贝雷帽下,穿着墨绿色夹克、五分短裤和AJ童鞋缩在小糸侑的腿边。



小糸侑还专门定制了一个电子同步相册,方便记录下来退化后的七海灯子的点点滴滴:她带着变成小孩子后的前辈去了一趟荷兰海底博物馆,小七海在上世纪的沉船残骸旁边的合照,蓝紫色的海水光芒从玻璃房外投射进来,小家伙伸手去探,却探了个空,回头却看见小糸侑捂嘴偷笑的样子。



在堂岛卓的建议下,两个人还顺利拿到了财政部批下来的公文,以公务为由去了一趟纽约帝国大厦最顶层的天文台,小七海还极其兴奋地填了一张两年后的月球旅行志愿表,小糸侑却担心去的时候自己会不会晕飞船,吐吐舌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可是更多时候,七海灯子都会像是英国伦敦贝克街那位侦探先生,缩在沙发里面发呆;每天例行的建模工作也常常不能完成,小糸侑只好在半夜那孩子睡下以后再起床,悄悄拿起平板帮助未婚妻继续下去,因此建模的能力突飞猛进。一问之下,才得知一个很孩子气又很符合对方性格的理由。



孩子有鼻子有眼地说:我现在是个无辜可爱的孩子嘛.....五岁的时候从来不会碰这些东西的。



小糸侑忍住了想要问前辈她五岁的时候都在干什么,只是弯腰贴心地把一个月前散落在地上的牌阵收了起来。



临近去拍婚证照的日期,小糸侑和小家伙在被子里接了一个吻,在七海灯子睡下又悄悄从卧室里溜到书房,打开平板继续把拖欠给军部三天的平行轨道建模完成;测试完以后,大脑才从高强度的运算解脱出来,小糸侑又去看备份文件里的电子相册,几乎每天都有:从小七海不情不愿地躲在自己身后,到对方像匹小马一样撒开蹄子跑了出去;从荷兰海到纽约帝国大厦,又去纪念最后一块自然冰山的南极驾驶悬浮汽艇开到了马来西亚。海底沉着的,天上飘着的,她们计划在地球灭亡之前都要去看一遍。



可是同步记录在四天前戛然而止——



七海灯子变得越来越沉默,每日的语言交流仅限于早晚安或者是她伸出小手轻轻拉住小糸侑的衣襟,恳求对方和自己待一会儿;眼神交流也是单方面的,小孩子会喜欢看着大人落在别处的眼光,而小糸侑也如她所愿;七海灯子变得和谁都亲近不来,她很少会抱着小糸侑睡觉,而是眉毛连同小毛毯都缩成了一团,也会像逃难一样逃开佐伯沙弥香的拥抱。



直到约定好要去拍婚证照的那一天,小糸侑早早起来熨好了欧式白色裙装,坐在旁边玩了好一会儿的金黄色橄榄枝胸针——那是七海灯子在第一个情人节送给自己的。



但是到了中午十二点,床上的人也没有任何动静。小糸侑轻轻爬到床上去查看情况,却看见一双盛满不安与好奇的黑色眼睛,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一样轻轻抖了起来。这种眼神小糸侑原本是应该没有见过的,就像也不应该见过五岁时候的前辈,依旧还是带有征兆地出现了。



“别害怕。”



至少别像我一样这么害怕。恐惧被小糸侑克制住,不让它顺着颤抖的指尖传递到小孩子的肌肤里。







槙圣司伸出手指弹了弹指缝间夹住的细管,里面凝固着一支暗红色的血液。蓝色的立体数据光影从机器上悬浮出来,紧接着蹦出来一大段数字和代码。



“这不是退化。”他指了指还在安眠效果的那个黑色长发的小孩子。



“那被变形基因同化到什么程度了呢?”



小糸侑靠在椅子上,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脸。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二十七岁的七海灯子与五岁的七海灯子之间有什么界限,原本早就应该想到的,五岁的小七海作为变形状态的第二生命体承载了前辈这十几年来的压力与苦难,这些才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缓冲的矛盾。果然还是一如往常,自己扛起了全部事情,既不和她说,也不让她坦率地说出口。什么嘛......这个人真的是——



狡猾自私又自以为是的坏小孩。



“当下的复原率在百分之五十六,如果再过几个月,这个数字一定会慢慢上升的。”槙圣司说话所选用的词语相当谨慎完美,仿佛只是在说一场小感冒而已,他乐观地又补了一句:



“学姐现在既然还肯待在小糸同学的身边,就说明了无论哪个形体意识她都还是爱着你的。”



舌尖苦涩发闷:“这算什么?为了锻炼我将来有小孩的时候,好让我照顾起来更顺手吗?”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可以把学姐的变形母基因彻底清除,不同于我这种天生没有变形基因的人,每个人的身体构造不同,说不定学姐还可以基因再生呢。”



小糸侑没有说话,她又要开始纠结了。



变形母基因是人类受到太阳辐射后产生的基因变异,这也就是人类进入‘应激性状态’的根本来源。母基因在受到刺激后会不断引导细胞复制,将变形基因以几何指数倍增加,世界上大概只有千万分之一的人没有变形母基因,其中有百分之八十都是自己到各个研究所选择清除的,但根据回报案例,部分人在清除母基因后有过基因再生的现象。



槙圣司笑了笑,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叠伟特塔罗牌摆在她的面前,七海灯子和小糸侑公开恋情的那段时间,远见东大学城无不是因为痛失两位校花而悲伤,出现在研究所的变形如同雨后春笋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槙圣司为了安抚好这些人的情绪,干脆跟随潮流,带了一副塔罗牌贴身带着。



“小糸同学不如把决定交给学姐所信任的神学吧。”



小糸侑苦笑地推开了面前那副牌,然后盯着那个安静的还闭着眼睛的孩子,手上捏着一枚金色橄榄枝胸针,让她吃惊。前辈什么时候把它带出来的?



“不。”


她抽出一张牌用力反扣在桌子上,将那孩子搂到怀里,抱着小七海走出诊室。



轻轻说了句:“该面对这个选择的人才不是我呢。”



槙圣司随手翻开那张小阿卡那纸牌,那是一张悄无声息混杂在七十七张一模一样的代表希望的星星牌里面,唯一正立着的命运之轮牌,而象征天使的斯芬克斯在与幸运女神歌唱,命运之轮纷纷扬扬地开始转动。








七海灯子变得像是见不得黑暗的幽暗恐惧症患者一样。一旦陷入黑暗,她就会像只呜咽的猫咪似的蹭到小糸侑身边,却尽力不靠近对方温热的身体。



思维退化开始了。小糸侑让小孩子攥住自己一只手指,然后自己却沉闷地把脑袋埋入枕头里,雪白的天鹅绒枕头仿佛一场巨大的暴风雪,而她自己也不知道何时会融入其中,变成一片雪,在这颗即将熄灭的壁炉般的星球上,永远都不会化掉。



从一个心智成熟的二十七岁成年女性退化成五岁幼稚的孩子,最后再到如同一张白纸的婴儿一般陷入沉睡。小糸侑连想也不敢想之后的日子,她与未婚妻——敏感不安的孩子,坐在沙发垫上消磨时光,并且相对无言。她甚至在这一过程中已经有半只脚踏入宗教的大门,向上帝祈祷,祈祷在明天的时候,复原成功的七海灯子会穿着欧式白色长裙,胸前别着飞鸟胸针向自己深情款款地走来,别说自己会答应下来她的求婚,就算是让小糸侑主动求婚她也乐意,如果允许她结结巴巴一点的话。



但是没有。小糸侑在对方睡着后,才敢伸出手紧紧地搂住前辈。从前七海灯子总是抱怨她很少主动告白,抱怨她爱得一点也不深,可谁也不知道,小糸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晨光浓郁的时候,或者是在一个安静的午后,她用眼睛用鼻子用嘴唇还有手臂说过多少句“我爱你”。



所以她会一直等下去。等到前辈终于肯醒来,肯把事情分担给她一点,哪怕就算只是在夜里做噩梦向自己说几个字也好。



直到进入冬天,南极大陆最后一块自然冰彻底沉没下去的一个早上。小糸侑发现家里面少了个小孩子,她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现在是凌晨四点,室外气温6.8℃,她还能去哪儿啊?



她跳上磁浮滑板从四层高的公寓冲了下去,根本顾不得身上还是几年前的短袖睡衣。期间小糸侑被三个高空交通警察分别扣了三十点信用分,这导致她的滑板没法行动起来;小糸侑从七米高的空中向下坠落,滚落到市立公园里的草坪,吃了满嘴的人造灰土。



小糸侑想要跟佐伯沙弥香打电话,但是她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说的。现在的心情就如同被北风刮走的那些尘土一样,小糸侑裸露着双脚徒劳地去翻找公园里的每一个角落,辐射防护罩已经杀死了阳光。



在那次变形的结局时,变成雪片的小糸侑从天而降一头栽入了七海灯子的怀里,那会儿也是穿着这件短袖睡衣,当时的气温比现在要低上许多,然而现在凛冽的寒意却从密合的骨缝里渗透进去,像是融化的黄油似的在布料上流淌。



发现在接近最东出口的一片微型沼泽地里,七海灯子抱着小膝盖枯坐在长椅上。小糸侑的身体顺着一座希腊风格的女性雕像滑倒在地上,尘土和灰屑积落在她的身上,积压成灾;在三个小时后,小孩子轻巧地闭上了眼睛,进入到梦乡,而小糸侑终于感受到这场久违的能让她得一场重感冒的寒冷,她像是为南极大陆的消逝而悲痛,来往的穿着风衣的旅客奇怪地看着这名只套着短袖的女孩,有几个还好心递上去擦眼泪的丝巾。



七海灯子再也没有醒来过。



“为什么不清除掉变形基因?”



佐伯沙弥香递给小糸侑一杯热水,感冒药是前几年才流行的,现在都成了稀奇物。在她早上六点收到小糸侑的电话时,投影显示对方正搂着个孩子缩在市立公园的长椅上,地面交通警察禁止了她将轿车开进公园,气得佐伯沙弥香当即就把那座公园的全部道路买了下来。



“咳、咳、!我怕七海学姐醒来会怪我......”



佐伯沙弥香瞧了瞧那个安安静静缩在床角的孩子,毫不留情地施加压力道:



“恐怕她再也不会醒来了吧?”



应激状态下突然陷入沉睡,就算不是专业的医生,佐伯沙弥香也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伸手探了探小七海的生命搏动,舒缓而有力,又戳了戳——毫无反应。在她以为,这场变形无非就是为将来的新婚生活做准备,但可能是过去所经历的事情使七海灯子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所以引起了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小糸侑摸了摸小家伙冰凉的指尖,昏昏沉沉地倒了回去:“随她去吧。我会一直等的。”



“还真像是你能说出的话呢。”佐伯沙弥香把地下暖气打开,坐在旁边盯着这一大一小把自己搞得乱糟糟的两个人,“如果说你当初的变形是因为灯子向你告白的话,那么这次小灯子的变形怎么倒没影响到你?”



“不会再下雪了。”小糸侑嘶哑着声音说。



“是啊,连南极大陆都彻底从这颗星球上消失了呢。”佐伯沙弥香满怀感情地说着,下一句话又重新拾起了英国冷漠贵族的范儿:



“你以为我会信吗?仅仅因为一句告白就让你春心荡漾到变成了一片雪,上演了一次历史最浪漫的变形,如果你当初没有毛毛躁躁地撞入灯子的怀里,而是拒绝了她,也许现在她也不会因为你像个睡美人一样。”



小糸侑沉默了半晌,沉默到佐伯沙弥香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我拒绝过七海学姐,但是这人狡猾地不得了,声称只需要保持一份爱着我的心情就好,所以现在我也不想让七海学姐因我而做出改变,我更希望的是她自己,她自己能意识到需要做些什么才能让生命变得更加完美无缺。”



佐伯沙弥香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又像是回到猫形时期那样。



“那你觉得灯子的生命中缺了你就会完美吗?况且就算你不去左右她的想法,还会有别的人,甚至是一张纸牌都能牵着她走。这场变形能透露出灯子真实的想法,她在改变,成为该成为的人,而你又何必要缄默不语呢?要我说,随风而散的云,没有温度的雪,没有咽喉唇舌来表达,更没有手脚躯干去行动——真是像极了你。”



佐伯沙弥香说完以后就踩着高跟鞋走了。小糸侑陷在沼泽般的床单里,她轻轻握住了七海灯子那只小而冰凉的手,如果不是还有细微的呼吸声,小糸侑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



她捧着那双小手像是捧着珍宝,轻轻合拢了十指,就算泪水止不住地往上滴落,小糸侑也不期待会出现像是言情剧中主人公听到哭声立刻苏醒的那样戏剧性的转折。



小糸侑不知道七海灯子还会睡多久,也许是几天、几周、几个月......就像槙圣司也不知道小糸侑是如何在七十八张塔罗牌中的七十七张星星牌中抽出唯一一张的命运之轮牌,但是斯芬克斯要么是在来的路上喝醉酒被地面交通警察开枪射了下来,要么就是它永远不会来了。



她又睡了三个小时,水分的丧失让她口干舌燥得像是荒漠里龟裂的土壤。小糸侑端着玻璃杯去昏暗的房间里摸索,却从抽屉里找到了几个月前的牌阵,上面蒙上了一层稀薄的灰尘,她不再顾及所谓占卜的忌讳,那张小阿卡那花色的纸牌如同卧室里它的主人一样,静静得躺在那里,等待别人的唤醒。



小糸侑迟疑地捻了捻那张纸牌的边缘,最终还是悄悄地从左侧翻开了它:



那是一张倒立着的圣杯八。八个圣杯被垒在一起,底层那排有五个圣杯,而上面本该是四个圣杯才能成为完美的金字塔状,却只剩下了三个圣杯。是在夜晚,一个无风无雨无声的夜,在断断续续不连成片的沼泽当中,主人面对眼前垒得整齐却少一个的杯阵,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玻璃碎裂的声音让小糸侑后颈发麻,然后脊骨在颤抖,她咬住牙将呜咽声从嗓子里堵了回去,紧接着是难受的呕吐欲望,她缓慢地将自己的身体弯曲下蹲,抱住自己的膝盖,蹲在昏暗一片的房间里。被溅出来的水滴沾湿了纸牌的一角,几块玻璃的碎片也黏在了上面。距离小糸侑不到一步的距离还有几块碎片,折射出房间外朦胧的灯光,不甘心地闪烁着。



小糸侑恍惚地回到了房间,一口水也没有喝却还能流出眼泪来。她跪坐在七海灯子的细腰侧,捧着其中一只小手贴在了她自己滚烫的额头上。



“学姐......”



我知道你能听见。



小糸侑想立刻见到七海灯子那双如同黑色海洋般的眼睛,里面藏着比那颗钻石矮星还要耀眼的光芒,她脸上的泪水随着皮肉的颤抖没有规律地滑落。



我能多说一个词吗?



能让我变成不断循环播放《Cause i love you》的随身听吗?



我想说出来。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想变成一片雪撞入你的怀里;融化,然后在你的视线中变成一滴水,顺着你的指尖滴落;蒸发,失散在闷热的空气里。








进入春天后,七海灯子依旧还缩在那副小小的躯体里沉睡着。自打小糸侑上次摔碎家里唯一一个竖形棱纹玻璃杯以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几乎身边每个人都劝小糸侑为七海灯子清除变形母基因,但是前者几乎近乎耐心顽固地一一拒绝了每个人的劝告。理由是小糸侑不会阻拦七海灯子想成为哪个,如果她的学姐要做一只麋鹿的话,那么她已经赚够了能买下全球唯一的野生沼泽区的钱;或者七海灯子只想做一名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小糸侑也会做她的监护人;万一她就想这么一直睡下去,小糸侑也有足够的钱去买好纯净的氧气。



至于为什么没有成婚的想法,那是因为小糸侑早早地就去民事部一个人完成了结婚登记,就算谁都会怀疑塔罗牌的准确性但也不会去怀疑远见东大学城的模范情侣的真实性;用金属探测器从钻石星球上挖掘回来的高密度结晶碳雕刻了一枚指环,用宽松的项绳穿过去,戴在睡美人的胸口前。



期间,月球旅游公司还来问过小糸侑,可叹如今社会信息更新的速度差不多是每秒就要更新上一百轮。小糸侑用手指抚摸着申请证书上的那个名字:小糸灯子。



看来某人在床上呼呼大睡,自己也不是一点好都没有沾。



小糸侑会不断活动着七海灯子短而细瘦的小躯干,以免对方醒来后刚刚下地就全身骨折。搂着她滑上磁浮滑板出去晒太阳——现在已经有了人造太阳光,全球温度达到了政府可控的地步,荷兰海已经露出一点点陆地,应激性状态下的人类数量也逐渐在减少。



可是七海灯子还是没有醒来。她是否会像是童话中的睡美人公主,悄无声息地趴在小糸侑的肩膀上睡个一百年?小糸侑对此并不关心,她依旧照常对前辈说‘早安’和一句‘我爱你’,做一名快要失业的变形医生,但过去几年的薪酬足以让她三个辈子吃穿不愁了。



只是在建模练习之后,搂着小孩子陷在沙发垫里睡午觉的时候,小糸侑偶尔还会梦到七海灯子那张漂亮英气的面孔,沉浮在乳香之间,当她伸手去探,又会怅然地醒来。








已经落伍的闹钟声音开始响了起来:距离地球灭亡时间还有七十八天,上午七点三十分。



小糸侑穿着短袖睡衣翻了个身,却闻到了蜂蜜牛奶的味道。是佐伯前辈来了吗?居然不是把自己从床上讽刺起来,转而去厨房做起了早餐。



她伸了个懒腰,却碰到一张皱巴巴的纸和一本硬邦邦的证书。珠白色的纸页因为年代久远变得有些泛黄起来,小糸侑还是能看清楚上面的字——月球旅行志愿表和属于小糸侑的申请证书。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活像是小孩涂鸦一般。她什么时候申请的月球旅行?



小糸侑早该发现那孩子已经从自己的床上消失不见,却被窗外的白色景象吸引到忘记这件事情。



她下意识地走过去:纷纷扬扬的雪片从窗前飘落下来,市立公园的道路被铺上了一层厚密的白色羊毛地毯似的,就连窗沿都被白色丝绸覆盖住。



是下雪了。



小糸侑疑心自己是不是二次变形了,刚刚从天上落下来,伸出手指划开电子立体台历,却被无名指上一圈亮色抓住视线。那是一枚高密度结晶碳的指环,比自己系在学姐脖颈处的那枚小了一点,但刚刚好卡在无名指第二个指节下。



雪花悄无声息的落下,斯芬克斯和幸运女神唱着歌踏着蜂蜜牛奶的香气来到了这间公寓里。而结束了长达二十五个月的变形状态,穿着欧式白色长裙的七海灯子正在厨室里煮一小锅俄式罗宋汤,在等气泡咕噜噜地翻涌上来的过程中,她那张成熟漂亮的脸正对着手上璀璨的指环露出浅浅微笑,丝毫不知道卧室里的人会在几秒钟后像个孩子一样哭出声音来。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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